2007年3月29日星期四

簡歷的始終。

整個上午我坐在自己電腦前,整理郵箱裏的新郵件。祇因這21CN的企業郵箱竟是如此不可理喻,在我的郵箱祇有5M時拒收了29封新郵件。我將內存調爲10M,又換成20M,然而拒收了就是拒收了,我再也見不到那29封郵件的真相------除了發信人和郵件名稱外一無所知。
又因爲電腦祇是暫時用,不好設OUTLOOK或FOXMAIL,於是我竟就要每日隔小半天就要去查一次郵箱,将裏面的郵件全數讀過,該保存的另存为,然後便永久刪除。因爲這破郵箱竟在内存有一大半未用時也會抽上筋拒收那麽幾封郵件。

而我之所以竟這麽麻煩卻仍不丟了這鸡肋,是因爲我在一些地方留了它作爲聯繫方式:唯一的聯繫方式。
那是蘇州大學、上海大學、上海財經大學的校園就業信息上。
公司要招的是銷售與銷售助理。
領導說,51job上投簡歷的人太次了,則我們不如自己直接去和高校聯繫,直接招高校的畢業學生吧。

打電話給就業辦的老師時我心裏惴惴,不安得很,怕人家認爲我們小公司,不屑一顧爾。然而老師們的態度縱不好也不算壞,有的竟熱切得很:消息是都登出來了。祇两天時間,除掉那29封被拒收的,除掉不知爲什麽原因打不開的五六封,竟還有79份簡歷。

於是我看见一些精心设置與無意間流露出的一些東西。打磨出的自信背後隱約的恍惑。有人將自己看過的書列出來,長的幾排,第三個便是《四庫全書》,然而我卻真想問問他,真是看完了《四庫全書》麽?總有人說,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打開我的簡歷。總有人說,給我一次機會,我會證明自己。也有人說,我很興奮,我肯定自己是你們自己最合適的人選。照片上的同學們正裝整齊,淡妝得體,卻也有的將在網吧攝像頭下的圖片貼上去。總有人忘記注明申請職位,每個人都說,我善於溝通,成績優秀,性格誠懇,努力又发奮。每個人都說:很希望能加入貴公司。

然而我明白销售並不是很多人想要的職位,銷售助理的職位又實則真祇能往銷售發展。真是那麽想加入麽?祇怕待真要錄取時心裏掂量的不祇是一個,關於職位,工資,發展,或其他。真無可厚非的,我們都知道,祇是聊胜於無。

這世界上有那麽多和你一樣的年輕人哪。我們一同入學,一同上課下課写作業抄作業,打架罵人逃課,看書聽音樂。你懂鋼琴,那人他會繪畫。你演話劇,那人還曾朗诵詩歌。一同在大四的時候发覺空蕩的無措與蒼白的無知,最後總要一同再投身这洪流裏啊:時光就是這麽流過的。

你可曾想過那些你做出的不同版本的簡歷的始終?大三時計算機老師的第一次作業便是作一份正式的自己的簡歷。他其實真不爲考你們,他把作業改了又重發給你們重做,他指出那裏面的缺點与不足,他講明需注意的細節與值得學習的內容,說很快這些就用得着了,考研和公务員的畢竟是少數。後來你開始在網上投簡歷,學着謙遜地寫自薦信,學着不露痕迹表明你的好處。後來你或者懶了,省了这段。你不知道其實真很少有人認真看那長長的一律的自薦信。再後來你去人才市場,趕招聘會,看見別人手裏祇拿薄薄一張紙你於是也明白這裏不需要詳細的一沓,那是面試才用得着的。

很多人把印了學校校徽和名字的照片作簡歷的封面,或作电子檔的頁眉。面試時的簡歷總是厚厚一沓,因爲有那麽多的証書要复印。你把封面儘量弄得既清爽又醒目,你拿着那厚厚的一疊紙,坐在對面回答了一些問題,又空手出來。那些從此與你再無緣的地方,你留下的那份簡歷,我真不知道它们最終去了哪裏:或許是某人案頭的稿紙,或是吃飯時墊饭盒的一次性桌紙,但最後怕總免不了入垃圾桶的命運。你去工作了一些日子又终於離開的地方,曾經你留下的那份簡歷,第二天便會被從檔案夾裏抽出------然而究竟去了哪裏呢?

日子終究是要過的。
我們終究是寂寞的。
於是何況那些做出的簡歷呢。
於是何況那些我们有意無意真真假假做出的簡歷呢。

2007年3月28日星期三

上海的狐步舞。


那天終於到公寓時,太阳還祇斜了一點掛在西邊的天空上,顔色燦爛自得。然而這背陰的樓下卻有微雨初霽的意思,我把箱子搁在那長長一段階梯上,仰頭拍了這照片。
其實怎麽那麽肯定呢?
明明是一個人下火車,一個人乘地鐵,獨自判斷方向(就是爲了找出哪面是西面,我才注意到太陽的)。當我拖着大箱子滿頭大汗敲開門時,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而走時,除了S以外的任何人都不知道。我的爸爸和娘以及姐姐恐怕還是恨着我到骨頭裡,祇因爲前一晚我和她們撒謊說我辭了職要專心準備考研,便被罵了有四小時,種種難聽的話亦罵出口------甚至因爲與娘争持,而被打了巴掌。我的爸爸,用着看透了的神氣,說“從此以後你也和我無關”。

後來或是特意或是無意,渐渐地有人知道起我來了上海。伊們聽到這消息,第一句話竟是如此一致:“在上海這個大都市…”
而其實在上海這個大都市,直至第三天中午前我未出過一次門,這是上班與住的地方在一起的便利。第三天下午領導要回北京乃請我們吃飯,於是終於出門了一個多小時。
再一次出門則是兩天前,和另一个女同事去最近的超市買菜和水果。晚上下着大雨,我們的手都被方便袋的拎手勒出紅紅的印子。最後一次出門是昨天下午,去幫姐姐拿她的护士執業證書。地鐵裏很熱,我在屋子裏正好的棉衣到了外面就顯得太多。

一個人乘地鐵時我想起童月。大一時我來上海看她,那是我第一次來上海,那是我第一次乘地鐵。進站口和出站口的軋機軋軋作响,票被收回了卻仍然不會走過去。後來她就把我從那軋口上抱過去,然而也真是幸運,沒有人阻攔我們,也沒有人叫我補票。那時我不知道地鐵票是單程且要被回收的,我心裏偷偷想着要把那張有質地的車票帶回去做紀念。那時我們都很窮,我們去看外灘,趴在黄埔江的欄杆上吹很大的風,看渾浊的江水和江水裏的垃圾,中午的時候買兩個八毛錢一個的茶吐蛋,一人一個。
那一次後,我們在家乡又見過一次。而現在我失了她的聯繫方式。
我卻一個人默默流着汗,記起這些事情。


因着這上班與住的地方在一起,而領導竟暫回了北京,仿佛是平白拾得一個大歡喜。日子至少在一小段時間裏不用那麽拘謹難熬。這偌大的房子裏,祇剩下我與另两個同事。經過幾日的午後三時仍無午飯的考驗,我終於開始每日中午便關上廚房門,從袋裡掏出事先悄悄從網上抄好的菜譜,依樣画葫蘆做起來。然而總是放不好盐,或醋多了,或醬油多了,若是煮湯,則是水多了。總之沒有我在家偶爾爲之做的好吃是一定的。我想定是因爲做時同事們總忍不住要進來窺究竟,而致使我精神緊張發揮失常的。然而竟有人肯以感激態度吃我的試驗産品,並且飯後有人洗碗刷鍋(這是唯一的男同事當仁不讓的職責),也是值得偷笑了。

我的床靠窗,楼下便是大大的馬路,雖關了窗,汽車的發動聲在夜深人静時,尤其是将耳朵贴上枕頭上時,直震得鼓膜也隱隱地疼。然而好處是與她們的床隔着一小段牆,靠在床頭做自己事時不被看見。然而我實在沒有一天晚上能在床上坐着超過三十分鐘的,有時連衣服也不脫,就那樣窩到被子裡去了。夜裏兩三點醒來,悄悄地去刷牙洗臉。夜深的時候什麽聲響都清晰得驚人,對着鏡子刷牙,聽着水流的聲音,竟就覺得淡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也看書,祇能坐在廳裏趴在桌上看,然而又容易被電腦分了心。用繁體字寫古代文學的筆記。來前領導之一考我“飛”的繁體字怎麽寫,我一時竟拼湊不出。自己的單薄與粗淺,我是知道那麽一些的。也看英語,卻祇有過一次,比他們早起一個多小時,就坐在桌前看了兩頁紙。

用的這電腦上装有BT,於是那天我竟也興起,上網站尋起電影來。下豆辦上人推薦的電影。看《夏洛的網》,看《蝴蝶》,《面紗》,《雲上的日子》。《藍色大門》是曾经盼過多次的,然而看到一半卻看不下去,許是因爲我老了?所以才無法忍受林月珍那樣在教室裏冷落好友的情节,甚至也看不慣孟克柔那樣直接了當地问體育老師“那老師想不想吻我”的样子,直至她在校園里抓了張士豪的手時,終於就關掉了窗口------雖然明白那是因爲害怕。我大概真是久遠落後於時代了。《關於莉莉周的一切》和《燕尾蝶》也都下了,看了開頭就沒有看下去,祇放在硬盘裏存着,任它們夜夜佔着電腦的空間。然而又起了看《红樓夢》的心,於是也都下下來,一時看得眼淚止不住流下來,一時卻又真不喜歡黛玉那小性子的心。黛玉真美啊。姑娘們都很美。青春真是无可比拟。

今天在豆瓣的電影小組上,翻到討論情色電影的舊帖子。一時卻動了心,要下它一部來看。《戲夢巴黎》的下載速度比之前下的要快很多倍,用時大約祇是一個小時稍多。然而我看到一半,終於覺得頭昏沈的噁心,不是因爲對這電影內容的不適應(我不用說其實這是部不錯的電影)。是在哪兒看到的呢,大概是《雲上的日子》裏的臺詞?“很多人活着就像未來總是有很長的樣子,然而實際上誰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會在哪一天終結。”我記起这話來,同時在BT上直接將任務與下載文件删去了。

夜深了。
蘋果同學收到复旦四月一日复試的通知書後,遂閉關速成其哑巴英語去了。蘋果同學不在QQ的日子,我確是冷清了許多。蘋果同學還有一美好想象,便是复試專業課時儘量把話題往《離騷》上引,然後便可背誦《離骚》給老師聽,复試就大大有希望了。蘋果同學又說今年复旦文藝學的第二名也會背《離騷》,也像他一樣會煮泡面,令他很不爽。我於是暢想哪一天我也把《離騷》背全了,則我不但會背《離騷》,會煮泡面,還會炒素菜,豈不是比他二人都强過三分?一笑。是爲蘋果同學祝。

2007年3月17日星期六

春云处处生。

说不上名字的树。
尖而长的新叶子,是软的嫩的,在阳光下红得要透明。


这便是我们三月三斫碎了用来做粑粑的蒿子。
它有淡的草香。


路上。
不知道是谁,为着什么缘由,在树上系上了这细细的红带子。


蕨。
这是旧年的叶子。不是新生的芽。
新生芽的头像小孩子的拳头,紧紧握在一起。长在偏阴凉处,小孩子们上山采蕨大概正是稍晚些时候的事。


其实我到最后也没有太明白爸爸说的凤尾草究竟是哪一种。
凤尾草又名凤尾蕨,仍是蕨类植物。爸爸没有记错。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的覆盆子。
我们家称为梦姑子。
它的花是白色的。和野草莓是有那么一些像呵。


我小学学校的后面,是一大片的山坡。
每天放学必走的小路,两边便是树林子。
那林子里最多的一种树,是细细的不太高的,会结小小的果子,摘了回来可以做米豆腐吃。
米豆腐是红褐色的,有些像鸭血,然而要淡一些。味道是我不喜欢的。然而有些大人们喜欢吃。所以果子成熟时放学的路上,我们都拿书包装了摘下的果子回家去------便像春天时放学后去茶场摘了茶叶子偷偷装在书包里回家去一样。
爸爸说这便是那种果子能做米豆腐的树。然而很多年过去,我站着拍下这照片,也没有再认出它来。

匍匐在地上的叶子。
只觉得熟悉,然而终究叫不出名字。

我叫它蛙形叶子。
我记不起它的名字。每次见到它我只想到青蛙。

快要到山顶的时候。松树们。
那时候天真蓝。
风是轻的。

一样记不得名字。
可是紫色的花很好看。


山顶上的南京城。

它们像不像春天的云?

2007年3月14日星期三

周末,紫金山。

3月12日。南京紫金山。

那天出门的时候,差不多一家子的人全在,还有黄江燕。隔壁的阿姨坐在院子口的小板凳上,爸爸要圆圆向她问好,叫“奶奶”。人家问:“圆圆你爸爸呢?”她张口便答:“我爸爸已经死了”。是安还是姐姐,赶紧说着“小孩子不要瞎讲”“圆圆爸爸还在医院”就拖着她走了。爸妈和姐姐们不知出于怎样的考虑,向邻居们暂时隐瞒了姐夫去世已有些时日的消息:或许只是不想成为邻居的谈资而已。然而无论如何,小孩子说出来的话,总是不加掩饰的,况且家里人也从未和她说过不要对别人说爸爸已经不在了。她也不知道用别的字词来替代多少有些触耳惊听的“死”字。在医院,在殡仪馆,在她爸爸下葬时,她都哭过,并且都很伤心,然而仍是不懂那“死”是怎样一种含义。所以她才愿意系白色的粗麻带子在头上而不愿戴上小小的粗麻孝帽子,因为觉得那帽子不好看。跪在爸爸灵位前烧纸时,也包括玩的性质在里面,看着黄而薄的粗纸,在瓦盆里,硬币大的一块被泅黑,然后就冒出大的火花,放入第二张时第一张纸的灰色灰烬便带飘出来。她哭,然而哭完过一会儿也就自个玩去了,虽然可能心里也有那样说不出的失落了某些东西的感觉吧?难过的人是三姐,然而现在家里面,心照不宣地,大家都决不在三姐面前提三姐夫的事。姐姐现在还会怎么想呢?前天姐夫的一个朋友来看,我听见三姐说那样的话,“我总是忘不了,总是想起来,一下子都忘不了他”。

爬紫金山的主意始于我,不过我计划的是去梅花山,甚至还作势把QQ的个人说明改成了“周末我要去梅花山”,然而计划不如变化,爸爸下班路上遥望明孝陵,告诉我梅花已经谢了。星期五蒋涛同学发消息告诉我周六他要来南京参加招聘会,黄江燕说她周六来南京看我,顺便把我的户口迁移证和报到证带给我。于是我们家忽然就多了两位客人。

自从高考前一天起我便再也没见过蒋涛同学,然而周六中午也去招聘会了的安带着他一起到我们家来时,我才发现四年里他好像差不多都没变。大概只是说话声音更低了些,大概只是开始抽烟了。蒋涛的专业是五年,今年六月才毕业,因为学校发的毕业证是心理学的学位而不是临床医学的,所以不能考医生的执照,现今在医院的实习大概也是最后能上手术台的机会了。他于是急着找工作,急着和女友在一个城市工作。然而心理学既专业,需求的单位往往又要求多年的经验,刚毕业的人的困境,是可以想见的。他说周六的招聘会上有一千家单位,然而他的简历才投出去了一份。周六晚上我劝他星期天不要再赶第二天的招聘会和我们一起去爬山时,他用湿热的毛巾把双脚盖得严严实实(他正在洗脚),一面用手捂着,头伏在膝盖上,慢慢说:“怎么说呢,去还是要去的。虽然明知道没什么单位可以投。但是既然来了就要去,好歹自己也争取过,不能怪自己。虽然机会很少,但去还是可能有机会,如果不去就真的没有了。”他说你们明天一起去爬山玩吧,玩得开心点。我的四年未见的同学啊,我于是不说话而专心看他捂着脚的那一块毛巾了。我们都能好好的,我才毕业的那一年,不也是在那么热烈的夏天里每日奔走么?到今天不也仍是悬在半路里不知如何是好么?然而我们和我们的友谊及爱人大概终究会幸福,大概是这样子的吧?

因为爸爸说了梅花山梅花谢了的话,又因为姐姐们也想出去玩,兼心疼去梅花山的门票,一家人加起来便是不少,于是大姐二姐一齐说:去梅花山干什么!我们一家人一起去爬紫金山吧,我们都去!于是计划立刻就变成了紫金山全家游,三姐和妈妈上班,大姐夫比较自由说不去就不去外,没起床的纷纷起床,刷牙的刷牙,洗脸的洗脸,吃早饭的吃早饭。待得一群人都收拾停当,买好茡荠鸭翅鸭脚花生米等零食和水真正出发时,已过九点半了。我爸爸临走还从家里拿了小小的一瓶高炉酒,揣在怀里:他老人家是时时刻刻都忘不了他的酒的,要计划在紫金山顶小酌呢。

我们从白马公园侧上山。因为不大确定,绕着山脚走了好长时间平坦的路才终于开始向上爬。然而平坦也自有平坦的收获,我们便是在这路边看见我们家常用在三月三做蒿子粑粑里的蒿子的。绿色的蒿子夹在新生的尚未长高和旧年的仍略枯黄的植株里。我们姊妹四个就拿了苏果的方便袋子,看到就掐。经过的爬山人们,不知道心里是否会想着这一家人没素质?黄江燕的车票是买好了下午一点二十的,我们上山时就已经十点多,急着赶时间。然而我又想看看拍拍不认识的植物,爸爸见我有这样的兴趣,也来了兴致,忙着指这样那样的植株我看。有时甚至还钻到林里去,拨开其它的草与树,指着下面被遮住的草本植物:“这个这个!这个就是XXX(植物名),中药里面不得了的好东西!用手机拍下来!”他虽然不会用我的手机,然而却很会指挥,于是我赶忙弯腰,拿起手机上下左右全方位各拍一通,然后跟在老爸身后继续大步前进。然而上山下山几小时下来,除了我小时候本就认识的植株以外,唯记得“凤尾草”一种,剩下的名字就随着花儿飘到春风里了。

紫金山上人真多,一条小道上挤满上上下下的人。大概真是太久没有锻炼,刚开始爬就觉得没有气力。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爬上山顶的。大姐二姐和安不比我好。倒是圆圆同学表现很不错,有人牵着她的手时就让人牵着,没人牵时也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往上爬,并不曾喊过累。下山时我们的腿都在打抖,她大概也实在是站不稳,金同学牵着她的手,有几级阶梯差不多是半蹲着走下去的,也不要人抱或背,也不说腿抖。S和金同学早早地一气爬上去了,据说是“为了看一下自己的能力”。黄江燕同学爬山的能力一如既往地强,上次她拖着我一直爬到山顶,这次先带着圆圆爬到太平顶,就要独自先下山了。时已十一点多,怕误了火车,她也不想改签车票。于是我送她------送她到十几级之下。然后就看着她背影渐渐遮挡在山树间,台阶也渐渐模糊了。

在太平顶大约休息了有十分钟,继续向上爬。照例爬不动,此处略去若干字。且说到了山顶,仰头密密麻麻全是人影。砌成方块的水泥栏上坐了人,水泥道两旁坐了人,山岗上坐了人,眺望台上亦趴满了人。并且大多准备充分,携了报纸或一次性桌布以及必不可少的零食而来,报纸或桌布席地铺好,几人围坐而大嚼。更有些人带了扑克牌,在山顶上斗将起来。不知道这是否社会主义的中国特色?然而坐着吃零食犹可(莫非是因为我们也带了零食我才这样说的?),打扑克牌却的确让我不舒服。

站在山顶上透过树缝看南京城,密密的一片房子。红的白的屋顶。还有长江,玄武湖这时看起来只是小小的一块。爸爸他们在猜中山陵到底在哪,那几个小湖泊究竟又是哪些湖。天很蓝,远处很遥远。看台有望远镜可租,两块钱五分钟,二姐租了给圆圆看,我于是也凑过去,把眼贴上面看。不着意树丫子扑面而来,山下的路和头上的缆车都变得粗起来。很久没看见如此清晰的世界,猛然间确是吓了一跳。

许是觉得总是站着没趣,又或者是我们想吃卤鸭翅,于是我们催着爸爸到路边寻一块合适地方坐下来休息。爸爸却坚持要带我们去看“张衡的地动仪”。据爸爸的经验,他看过几次,都没要钱。我们都觉得不可能,然而爸爸怀着满腔热情,我们只能跟在后面。最后找到爸爸说的“张衡的地动仪”所在,果然要门票。爸爸大概很是失望,终于还只是说“要钱那就不看了”。然后我们兴高采烈地开始找地儿吃东西。

我们人多,爬上附近那一块坡时,没到半分钟旁边本来坐着的一个小姑娘就走了,连矿泉水都没带走,我们笑她是被吓得没敢拿了。鸭翅和鸭脚的味道都不坏,然而爸爸不肯多吃,说不吃有香味的东西。他就拿了一个鸭爪,右手拿着酒瓶,再加几颗花生米,喝完了那小小一瓶酒。

下山的时候,爸爸指给我们看我们那边称为“高茶”的树。这个时候的春天,住得靠近山边的人就到山里面去摘这树的小小的一团叶子,采回来炕成茶叶泡水喝,据说在夏天泡起来喝尤其凉爽------这么说是因为我们家其实也没有喝过的。然而紫金山上高茶树真的很多,大姐心心念念想着要去摘一点回去炕茶叶,被我们拉住了。我说,你不想今天晚上就上南京零距离吧?人家肯定说,这一群不是南京人,不懂得珍惜紫金山,紫金山是南京人民的宝啊!大姐不甘,说就你们不让我摘,我要是和顾伟华(大姐夫)一起过来他肯定会陪我一起掐!我们只是笑。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她也不忘和没去的妈妈告状,妈妈果然说,那掐一点茶叶回来有什么要紧的,就你们孬。

照片明天上。

2007年3月6日星期二

全天事件:惊蛰。

“惊蛰的意思是天气回暖,春雷始鸣,惊醒蛰伏于地下冬眠的昆虫。农谚称:‘过了惊蛰节,春耕不能歇’。省气象科研所建议,本月中旬双季早稻、春玉米开始播种,应注意收听当地的天气预报,抓住冷尾暖头,适时播种并盖好农膜,防御春寒危害。”
“沿江江南小麦已经拔节,油菜也开始见花,对水、肥的要求均很高,应适时追肥,干旱少雨的地方应适当浇水灌溉。”
“随着气温回升,茶树也渐渐开始萌动。”

找了这样的话来。
今日惊蛰。我不多说别的话,其实是说不出来也未可知。

我家里,怕是快要开始春耕了罢。稻籽装在蛇皮袋里,放到门口的塘里,泡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再捞出来时,发芽的温度让整个袋子都变成温热的。
田里的水却还是冷冷的。细细的小鸡草茂盛得很,长出了积着的薄水。
要耕田的时候,红花草就长得好高了。花开成一片。
茶树要发新的芽了。再过几场雨,桐花就要开了吧?
那时候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湿,茶花是泛乳的白,茶果子圆圆的绿。桐花的瓣子里掺着细的紫和红。

周末我要排除一切阻碍,去梅花山。

2007年3月3日星期六

咦。春天。



初二的时候,在二姐家门前的小山坡上晃了十几分钟,用她的新手机拍了几张天和树的照片。
那天天真很蓝。
河边杨柳发芽了。

浮桥邮局旁边的玉兰花,蓬蓬一树的白里,瓣的底和边缘杂着微红的丝。
其放也盛,其败也速。
开始下雨了。

早上在公交车里,穿着一件棉袄,但觉着热。
身边一个小姑娘赌气不接男朋友的电话,她的手机铃声是《爱在西元前》,还有《不想长大》。
电话响了很久。后来她关机。后来又开机。后来终于接电话。一开始是冲冲地说,话里是有些粗的,然而终于还是笑了。

前天终于拿到了《雨花》青少刊的稿费,我本来以为肯定没有了的。从去年九月拖到2月27号。
只是样刊还是没有收到。
钱的数量比我想象中要少很多。

沈主席的稿子昨天晚上终于打完了。整整四十六篇游记。
过年的时候沈主席给了我压岁钱。